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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契約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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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重樓廚藝精湛。

昨天半夜吃得太多,溫阮心胃裏撐得慌,熬到快天亮才睡著。

她做了個奇怪的夢。

夢中的她耳朵尖尖,有一雙透明的翅膀,跟精靈一樣。她啃著烤紅薯,在充滿霧氣的天庭走,忽然遇見一個神仙男人。

那男人長得跟謝重樓很像,叼著根狗尾草,坐在天庭鎮妖的貔貅神獸上,正在抖腿,看起來是在等人。

她突然就起了調戲他的心思,很不害臊地問:“仙尊如此多嬌,在幹嘛呀?”

神仙男人笑:“等你。”

“等我?”

神仙男人鳳眸一眨,朝她勾勾手指:“對啊,過來,給老子親一口。”

她當時想,什麽仙尊這麽不要臉啊,老娘只是搭個訕,他這是要直接上嘴親啊。

正準備罵他一頓呢,一眨眼,男人突然不見了。

……

後面夢境亂七八糟,她只知道,自己大概是愛上這個神仙男人,想盡辦法混進他的宮殿裏,各種撒潑勾引他。

還勾引到手了。

後面事情被天庭發現了,來了一隊兇神惡煞的士兵,拖死狗一樣地把她拖走了,說要在罰神壇處死她,以儆效尤。

罰神壇那地方,怪得不得了,一會兒冷一會兒熱,一會兒狂風暴雨,一會兒烈日灼人。

她被倒吊著雙手綁在神壇中央,陸陸續續聽到“天雷之刑”“萬死難辭其咎”“仙尊已被我們騙走”之類的話。

劈她那天的雨,下得比電視劇中依萍回家要錢還大,溫阮心正琢磨著這次不會被雷劈成黑炭吧……

耳旁淅淅瀝瀝的水聲,漸漸清晰,她醒過來了。

睜開眼時,已經到了中午,正想喊謝重樓,突然聽見隔壁洗手間有開門聲。

剛才的水聲是有人在洗澡。

溫阮心擡起頭,順勢看去,謝重樓腰側系了個浴巾,就那麽大咧咧地走出來。他頭發還沒幹,脖子上搭了條毛巾,正在偏著頭擦頭發。

“……”

溫阮心抓起床上的枕頭就砸過去了。

謝重樓反應很敏捷,一把將枕頭接在手裏,很茫然地看著她:“一大早抽什麽風。”

“你還有臉問我?”溫阮心皺眉說,“樓下不能洗澡,你跑上來幹什麽,秀身材嗎?”

“嗯?”謝重樓擡眼,很自然地回答,“暖氣壞了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以前在家不也這樣出來的,沒看你這麽大反應,你不會是知道我喜歡你,故意刁難吧。”謝重樓一本正經地說完,湊過來笑道,“是不是老子魅力太大,你怕把持不——”

一個抱枕按在了謝重樓臉上。

謝重樓丟開抱枕,想起她以前剛跟徐紹安談戀愛那會,被自己撞見的事。他看向她,似笑非笑道:“你很可疑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這反應,跟徐紹安激吻那次被我看見,一毛一樣。”

聽到這話,溫阮心也想起了那年在小區外,徐紹安那只狗抱著她一頓啃,謝重樓放假回家,看了全程的事。溫阮心頓時心虛起來,立刻試圖解釋:“激吻你妹,年少輕狂懂不懂?”

謝重樓迫近她,沒急著嘲笑她,琢磨著溫阮心的話,言簡意賅道:“那咱也學學——”他抱住溫阮心腦袋,壞心眼地在她微紅的臉頰上輕咬了一口。

“年少輕狂。”他咬完補充道。

“……”溫阮心還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狗,有點難以接受,她左右看了看,抱枕枕頭都扔完了。

不銹鋼磚頭呢,四十米的青龍偃月刀呢,她要弄死這不要臉的玩意兒,啊啊啊啊氣死她了!

拉開床頭抽屜,找到一本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》,朝他身上打過去,邊打邊罵:“謝重樓我操.你大爺啊,你這是犯規,犯規懂嗎?你要再這樣,女朋友這事這輩子也別想了,懂了嗎?”

罵到最後簡直是吼了。

謝重樓看她真被氣著了,連忙起身,舉起手退後:“好好好,我錯了,我道歉,我不該咬……老子是狗。”

溫阮心心情還沒平覆:“滾蛋!”

名著被她砸到了他身上。

謝重樓盯著她看了兩秒,繼續朝樓下走,提醒她:“給你煮了雞蛋,收拾收拾下來吃,等會還得去上班呢。”

溫阮心吼:“不上。”

謝重樓:“行,你睡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夜宵吃什麽,我給你帶。”

“……”沒完沒了了,溫阮心炸了,“你他媽再多說一個字,把你房子拆了信不信。”

謝重樓笑著點頭:“拆吧,早就想換大的了。”嘴上這樣說著,身體卻很誠實地下了樓梯,確定他走了,溫阮心才把頭埋在被子裏。

一秒後她又掀開。

算了,睡個屁啊,氣都氣精神了。

起床。

事務所這兩天沒事。

加上天氣好,謝重樓給大家放了三天假,說搞一次集體秋游,然後完了直接歡度國慶,自由給祖國母親慶生。

秋游地點在附近山上,時間安排在早上九點,結果出發那天,就出了事。

溫阮心堵在出市區的路上,救護車的警報聲響徹天地,謝重樓手搭在車窗上,探頭看了眼,沒忍住笑:“點子太正了。”

他們開了兩輛車,謝重樓跟白鳳當司機。除了靈貓,沒人願意跟溫阮心他們這車。

溫阮心查了下導航地圖,把頁面給他看:“都紅了,沒半個小時過不去,還不如繞道兒。”

謝重樓沒動靜。

溫阮心準備推推他,來電話了,是方平芝,第一句話就是:“阮阮,出事了,維維他爸被車撞了。”

溫阮心聽到這句話,瞧了眼前面,沒掩飾驚訝:“什麽時候的事,嚴重嗎?”

“人剛送來我們醫院,進了手術室。”

“你等下。”溫阮心鎮定地對謝重樓說,“馬上去市醫院。”

謝重樓本來還漫不經心的臉,繃了起來,沒半點猶豫地打了左轉向,掉頭,開始往市區開。

他們車剛走,白鳳就給謝重樓打電話問什麽情況,謝重樓只說了句“市醫院,急。”掛了電話。

溫阮心:“平芝,到底什麽情況?好好的怎麽會被車撞。”

她聽到方平芝嘆了一口氣,似乎難以說出口:“還不是為了孩子。”

“維維他爸為了多陪孩子,把沿海工作辭了,在本地找了個外賣員工作。今天這才第二天上班,為了趕單,直行闖紅燈,左拐的汽車沒剎住車,把人撞了。”

“後邊車連環追尾,還有幾個傷者,都就近送來了我們醫院。”

“富春路那邊,二十多分鐘前發生的事。我向同事打聽了下,根據目擊者說的,維維他爸沒戴頭盔,人撞飛後腦袋著地……情況,估計不樂觀。”

“富春路,我剛從富春路過來啊……”溫阮心看了謝重樓一眼,“難道說富春路堵成那樣,就是……”

“十有八九了。”方平芝說,“維維跟他奶奶已經到醫院了,我不和你說了,見面再說。”方平芝匆匆掛了電話。

溫阮心心裏特別不是滋味。

註意到謝重樓疑問的目光,溫阮心簡短地把事情覆述了一遍,說完,她狠狠砸了下車子:“媽的,老天是瞎的嗎?什麽破事兒啊。”

“維維才剛做完手術,好不容易恢覆健康,跟他爸團聚,現在……”溫阮心說不下去了,紅著眼看謝重樓,“能幫幫他嗎?”

“上次幫維維,我已經被警告了。”

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的靈貓,竟出奇地冷靜:“人類的命是有定數的,閻王要你三更死,不會留你到五更。”

“人不惜命,福分就會散得更快。”

溫阮心現在聽不進去道理,被靈貓的道理說得不爽,她忍住想跟他吵架的沖動,氣勢洶洶地反問:“閻王?又是那老頭兒,既然是他要人死,你們本事大,和他商量一下。”

“我不準維維他爸爸有事。”

“不然維維要怎麽辦啊……他太可憐了……”說到這,溫阮心忍不住哽咽,“沒了媽媽,沒了姐姐,奶奶身體不好,現在又快沒爸爸了……他才十三歲啊……”

溫阮心不聽道理,她只希望那個男孩,過得比同齡人好一點,有錯嗎?

靈貓思考了一會兒,語氣很沈重:“我也許知道,維維他爸爸出事的原因。”

這會兒,溫阮心立刻看向它,隱隱覺得靈貓說的話與自己有關。

“小美的心臟是被我幹預後,強行留下來的,這本是顆不該存在的心臟。”靈貓語氣有了自責,“它是可以救人,但是救了人之後,那人的命格就會發生變化。”

“我一開始打算救下小美,沒想到意外救了她弟弟。維維本來是要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人,是我們改變了他的死命,讓他活了下來。作為代價,要麽他折壽,要麽他身邊的親人,代替他……”

“代替他承受死命。”靈貓說著說著,用爪子捂住眼睛,“我明明知道的,我還是……沒阻止。”

溫阮心震驚得一下說不出話來。

是這樣嗎?當初靈貓說這顆心臟可以救活人時,是她樂顛顛地跑去聯系方平芝,通過換心臟手術,救了人一命。

原來這樣救來的命,是要還的嗎?以身邊親人代替他去死的方式,以命換命。

原來真相和生命,竟是這麽殘酷嗎?

一直沈默的謝重樓,仿佛猜到溫阮心在想什麽,只是平靜地說了句:“不怪你。”

溫阮心無法接受:“就怪我。”

謝重樓:“胖貓說的是事實,每個人的命數是註定的,但是人類卻能夠通過自己的力量,去改命,這本身就是人類存在的意義。”

“今天維維他老爸,戴頭盔,不闖紅燈,不為了趕那一分鐘,他也許就不會死。”

沒等溫阮心反駁,謝重樓又道:“生比死更難,不尊重生命價值的人,他就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,承擔後果。”

謝重樓臉上非但沒有同情,反而露出嘲諷:“這是他咎由自取,怪不了任何人。”

“……”

溫阮心心裏堵得慌:“謝重樓你沒有心。”

也許是感應到溫阮心氣憤的目光,謝重樓的視線忽然也看了過來。

與溫阮心對上。

謝重樓臉上異常平靜,他那種坦然的平靜讓溫阮心覺得,他其實說的是事實,今天這場事故也許維維他爸可以避免的。

只是有的錯誤一生只能犯一次。

因為你沒有生命去犯第二次錯。

不過,就是知道這些才更難過更無奈啊。

手機又響了起來,溫阮心看著“平芝”兩個字,竟然害怕去接。她仿佛猜到了方平芝要說的話。

不是緊急情況,方平芝說了“見面說”,就一定不會再打電話來。

除非……

除非見面說的話已經不再重要,沒有意義。她在猶豫中,看到謝重樓拿起她的手機,修長的手指,往右邊輕輕一滑,點了免提鍵。

方平芝的聲音,平靜得像是地獄死神的宣判。

“阮阮,維維他爸……已無生命體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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